坦率地讲,我的人生充满了纪念意义。虽然才刚刚十八岁,但那始于高中的,一系列戏剧性的变化,使我活得,就像一个现实中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人物。这些事,这些悲剧发生的原因,恐怕要到六十岁的时候,我才会明白一些。可我现在,却经常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他们,那些无法释怀的记忆中的人们,一步一个脚印的,塑造了我独一无二的性格。
小Q是我回想起的第一个女生。许多人应该和我一样过吧,在那一段特殊的时期里,会喜欢那种长相清甜,风度翩翩的女孩。从我迈进高一班级的那一瞬间,我就下定了决心,我喜欢上了她。我为自己与她是前后桌而庆幸,为跑操排队列时与她相近而窃喜,为自己是班里第一个说上话和她的男生而振奋。开学第一天那些繁琐无聊的事,我大多已经忘记,但唯独与她有关的事情,我至今,记忆犹新。
“你跑得好快啊。”
“啊,是吗?”
“是啊!你看这饭,明显不如你的。”
小Q一脸惆怅地指着她那份孜然黄瓜,一份学校外从未见过的菜品,时不时向我的葱爆羊肉瞟两眼。
“要不我帮你跑?”
小Q很快拒绝了我:“不用不用,孜然黄瓜也可以吃。”
小Q从我身边离开,坐在了另一个女生旁边。其实她本来也没有坐下,只是站着和我聊天。
于是我的心头十分自然的多了一块石头。我不由自主的焦虑起来,因为小Q今天中午吃的是一份名不见经传的孜然黄瓜。
我不断的在脑海中模拟与她的对话,想要试图说服她,让我帮她跑饭。然而每一次模拟的结果都以失败告终,不然就是理由太过荒唐牵强。我不由得更加焦虑了。
有谁会理解,这份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却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呢?不知道啊,总之那之后的两天我完全是在痛苦与挣扎中度过的。
可有焦虑所引发的反应不只有痛苦,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贬低。照了照镜子,原本还算匀称的身材现在已经走了样,脸更是黑了不少。所以我想减肥了,我想我要做一个不被人笑话的人。
但我并没与付诸于任何行动,因为我太懒了;而我又十分焦虑,我想我必须做些什么改变自己。
日子就在这种焦虑中过去了两周,我每天,能为她做的事,不过是在上课前讲个冷笑话。不过偶尔也会有开心的事,每天大概会有两次,我能够在她散开头发的时候,收集两三根掉落在我桌子上的头发。那时的我天真地认为,这就是关系好的证明,只要再前进一步,成为一对又有什么稀奇的呢?
小Q在班里很受欢迎,班里有两个男生也表现出了对她的好感。。但我并不惊慌,我认为自己的地位在他们之上:因为他们只能通过外观估算她身体的数据,而我知道她重47KG,高164CM;他们只知道她喜欢喝奶茶,而我知道她喝奶茶从来都是只加红豆不加珍珠;他们只知道她穿衣的搭配十分的引人注意,而我知道她的内衣更加令人想入非非(正当途径,虽然她并不知道)。
当我知道自己早已经凌驾于一切之上时,我不由自主的得意了,完全忘记了那不间断的焦虑,认为自己仅仅有着一个缺点——身材。
“记得明天早上5点叫我。”我对S说,S是我同一个宿舍里的好兄弟。
“5点?你要内卷?”
“卷个屁!老子要去跑步,去减肥!”
总之拉扯了一阵,我总算是感受到了,第二天早上凌晨五点的寒风。围绕着操场跑了一圈,两圈,三圈,顺带还做了几个俯卧撑。这样做的话就行了吧,一定能减肥的,一定能,我都已经这么努力了,等我瘦下来变帅的时候,她就一定会喜欢我的!
我破天荒地在中午买饭时放弃了那些美食,而是选择了一份不起眼的西红柿炒鸡蛋。因为我想要减肥不是吗?
然后小Q和隔壁班的甲好上了,只见了一面,甲就和她表白了,而她,居然也同意了。
两个礼拜后,小Q和甲分手了,十分平淡,仿佛一阵风吹过,只撩起来了她的几根头发而已。
总之这就是我高中生活里第一段无聊的恋情,整个人都糟糕透了。但是我一滴眼泪没留,只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边听着老师在讲台上讲课的声音,回忆着那些开心的过往。
到底是谁错了呢?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也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当小Q慢慢的从我内心退出的时候,日子也逐渐平静了下来。突然间,我拥有了许多无所事事的时间,因为那些时间本来被幻想占用着;整个人便开始随心所欲,想干嘛干嘛,我的阅读量也在这时候有了进一步提升。物理课看《白夜行》,历史课看《活着》,生物课看《人间失格》……英语课我不敢开小差,因为我的班主任,也就是英语老师,总是在上课时在教室中游荡;而数学课是用来补觉的,一天八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必须保证。
书是很好的东西,他慢慢地教会了我许多没人教我的东西。
可用书来填充那些多余的时间显然还不够。明明之前还一直在抱怨,抱怨老天爷给我的时间不够多。可现在,看着时钟认真的转过每一格,我都会觉得,十分讨厌,这个世界怎么还不完蛋。
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始,小P十分自然的就成为了,中午吃饭时,坐在我身边和我聊天的女孩。当时的我并没有注意到,那段日子竟然是我最为无忧无虑的时光——两个人并不顾及彼此,各说各的,各听各的,不安慰也不调侃,只剩下倾诉与倾听。她说,从我这里,她总能降低内耗;我说,从你这里,我不是也学到很多,听到很多没听过没学过的事情吗?这样就扯平了。
小P是广播站的播音员,有一天是她值班的日子,于是她叫上了早就想见识广播站的我,带着我一起进了房间。
“这地方怎么这么小?”
“你以为咱们学校有多大气?能有广播站就不错了。”
“可怎么看,这地方塞的东西也太多了,还消防安全站,整个就一个大炸弹吧。”
我环顾着这个不足5平米的小房间,近一半都被消防器材占用了,另一半则是管控着整个学校广播设备的巨大主机,给我们留的地方,只剩下了两把椅子摆放的空间而已。
“聆听心灵的声音……”
啊,已经忘了那句广播词怎么说了,虽然每天都会听到,但还是没记住。接下来播放的歌曲,我也一个没记住,但我只记得他们都很熟悉,很好听。
“这首要到外面去听。”
然后她就从椅子上起身离开,站在了门外。我也跟在她后面走了出去,享受着还不算扎脸的新鲜的西北风。
不知道她当时在看向哪里呢?反正我在远眺着前面的教学楼,他们被正午的太阳照的闪亮,闪闪发光。感觉那边离我好远,感觉这边好舒服,感觉不想再离开这里了。
虽然我的英语听力一直都是满分,但听着这首英文歌,我依旧听不出什么名堂。
“这是法语歌。”
好吧,那我只好沉浸在这首法语歌所营造的氛围里了。
“还有一首歌的时间,你要不要点一首歌?”等我俩都坐到椅子上,她这样问了我一句。
“你们不是已经把播放的歌单排好了吗?”
“没事,我可以帮你插一首歌。”
于是我开始绞尽脑汁回想一些能够令自己的听歌品味显得高大上的歌曲,可实际上,因为没有机会拿到手机,我几乎没有专门听过歌,连自己的歌单都没有。不过忽然间,我想起来了昨晚老爸开车接我回家时收音机里放的一个节目,主持人说过这样一句话:
“喜欢听《花火》的人都有着一种独特的人生品味。”
我下定决心开口了。
“那就《花火》吧。”
我十分紧张地看着她找到了这首歌,然后看着他被加到了播放列表里,然后旋律逐渐在校园中响起,我又十分紧张地观察她对这首歌的反应。但她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静静的坐着,听着这首歌而已。你到底喜不喜欢这首歌呢?但当时的我并没有勇气问出来这句话。
事到如今,歌词,旋律,甚至连歌手的名字,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只是清楚的记者那是一首粤语歌,一首带着忧伤基调的粤语歌,很好听。如果当时的我问了这个问题的话,会不会记住更多呢?
不过直到现在,那首歌,我也就听了那么两次,一次在收音机里,一次在广播站中。不知道下一次听到这首歌是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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